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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章 裴氏學堂 村裏人終於願意認字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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樹影斜移, 人們紛紛暴露在烈日下。

槿榮粉白的指尖懸在竹紙的墨跡之上,輕輕點了點。

然而除了她和裴松,其餘人的目光都只是匆匆一瞥即望向別處。在他們眼中, 那一串串方方正正的文字好比天書, 只有讀書人才用得著的。他們莊稼人認不認得都沒兩樣。

“周伯——”槿榮揚起嘴角, 看向周存福問道:“你找胡伯換過沒有?”

周存福瞧了瞧好奇地瞅著自己的老胡,笑著搖頭否認:“沒有。”

一旁的虎子爹聞言眉峰蹙起, 滿眼狐疑;胡伯倒是更加納悶, 他抓耳撓撒地想,不是老周, 那是誰啊?

苦主姚叔和姚嬸按捺不住了,主動張羅:“到底是誰找老胡換過,趕緊站出來啊!”

大夥兒你看看我, 我看看你。

僵局之中, 泥鰍似的周存福挪動著腳後跟,悄悄後撤了兩步,卻被槿榮叫住。

“等等周伯。”槿榮豎著展開冊子,板著臉道:“既然你沒找過胡伯, 那為什麽……他會在家裏準備你登記過的菜油?”

她輕輕振了振手中薄薄的冊子, 補充道:“更巧的是,只有你家登記了菜油。”

霎時間,十幾雙眼睛齊刷刷落在周存福身上, 尤其是胡伯的眼神, 迷茫中帶著憤怒。周存福濁眼中流露出一絲慌亂, 話噎在嘴裏,不知如何開口。

他轉而盯向胡伯,揚聲道:“是他不想種地, 故意栽贓我的!”

胡伯脫口便是一句鄉罵,擼起袖子就要跟周存福幹仗。

鄉親們連忙拉住。

種一天的地而已,鬧得比野貓抓過的線團還要覆雜。苦主姚嬸忍耐不住,責問道:“你特地告訴過老胡,你家的是菜油?”

周存福啞口無言。

眾人交頭接耳。除非打算交換,不然誰沒事說這個幹什麽啊!

槿榮提起碳筆,在竹紙上的兩個字外圈了個圈。隨後看戲似的悠悠靠在竹椅背上,雙臂交叉於胸前。

裴松目光瞥在冊子上,輕嗤一笑。

胡伯腦子糊塗,心不糊塗。他天天沒事兒就往人堆兒裏紮,話家常嘮閑嗑,記不得是哪個人來找自己交換的了。但他清楚,如果今日不是周存福,就得是他老胡賠給人家三倍的東西!

他行得正坐得直,從沒想過賴賬。既然村長說他家的菜油和周存福家記錄的一樣,那就肯定是周存福!

心裏想著,大字不識一個的胡伯走上前去,抓起桌上的冊子抖在周存福眼前,咆哮道:“你瞧瞧,你瞧瞧啊!可不就是你家的菜油!”

他還怕眾人看不清楚,指著一列列方塊字中的大大圓圈道:“村長說得沒錯,菜油。我就是和周存福換過了,才會準備的菜油。”

槿榮看著胡伯理直氣壯地指著紙上“面粉”兩個字,徹底放下了心裏的疑竇。

水落石出,周存福還想抵賴之際,遠遠看見自家媳婦和閨女周蘭正提著米面糧油向此而來。

“對不住對不住各位,他爹事情多,給忙忘了。”周嬸死命掐了一把周存福,點頭彎腰打著哈哈。

周蘭連自家老爹的面都不想瞧,上前親熱地挽住姚嬸的胳膊:“姚嬸嬸你別氣,耽誤了半日農事,這是該賠給你家的東西。”

妻女沒有周存福那樣厚的臉皮,選擇主動息事寧人。

偷雞不成蝕把米,周存福面子裏子皆丟盡。

他原本的打算根本不是這樣!

一爐馬桶十五個。還沒輪到自家之時,周存福早早就把該給老姚家的菜油給預備好了;他精得很,還特地告訴對方自己添了數,就怕他不好好幫自己燒制。

可當潔白光滑的馬桶正式安裝後,周存福看著家裏份量不輕的油罐,心裏不由得掂量了掂量。

“這可不少呢……”

周存福心疼之際,想到了連日在田間勞作時,遠遠看見的老姚家地裏的場景。

虎子爹種田是真行,一人看顧兩片地都不帶含糊,鋤田除草也比別人要利索。瞧那莊稼侍弄的,多精神!

周存福看著家裏辛辛苦苦磨出來的菜油,把主意打到了姚家的田地上。

一日上午,周存福特地揣著倆毛桃,跑到姚家地裏去找正在薅草的虎子爹。

“啥?你要跟我換,你來種地?”虎子爹以為自己聽錯。別人都是請他去幫著種地;唯有周存福,非要上趕著來替自己種。

周存福咧嘴一笑:“是啊!你看你種那麽多天的地,多辛苦啊!我替你種一天,你來交糧,如何?”

虎子爹打量了眼周存福,和他身後自己這些日子精心侍弄的姚家莊稼,把手上的石鋤往田壟間一插:“你當我傻?”

這話可以說毫不客氣。

自然了,周存福也知道自己心裏同樣“不客氣”的算盤被對方看了明明白白。他傻笑兩聲,從虎子爹面前消失了。

找誰呢?趙家,不答應;劉家,嫌麻煩;直到周存福問到了正忙著給媳婦燒瓷瓶的老胡,出乎意料的是,對方竟然一口答應。

“行,一斤菜油是吧。”胡伯確認道。他頭回燒瓷,全部的精神都在這上頭,正愁著如何完成答應虎子爹的事情,分身乏術間,周存福的提議可不正是瞌睡送枕頭。

就這樣,胡周之間的交易達成;胡虎二家的交換取消。

甜滋滋的桃子入口,周存福頓覺意得志滿。虎子爹已經把田地打理得妥妥當當,遠勝過周圍其他人家的。他只需當日點個卯,做做樣子應個景,豈不是占了大便宜。

有此開端,僥幸心理越發占了上風。

剛換好的頭幾天,周存福合計著:我在田裏溜達一天,有人來了就哈著腰揮兩下農具。

臨近日子,他改變了想法:清早跑過去一趟,把農具啥的撂下,晚上再去帶回來就行。

當天,周存福看著外頭晃眼的大太陽,琢磨著:那麽大一片地呢,誰能看清誰啊?我下午再去吧。

可惜啊可惜,若是他能堅持之前的想法,也不至於讓姚嬸抓了個正著。幾人趕到周家之時,周存福竟然還在打著蒲扇,嘬小酒!

周家母女一路好聲好氣地陪著姚叔姚嬸回家,把該人家的東西送了回去。後面跟著沒臉垂頭的周存福。

熱鬧散了,鄉人們一個個這才覺出暑熱似的,紛紛散去。

倒是胡伯和虎子爹二人,始終沒有挪步。

槿榮受姚叔所托,幫忙照看陶瓷窯。她見二人的目光始終落在裴松身上,欲言又止的樣子,不覺納悶:“叔,伯,你倆還有事嗎?”

胡伯雙手撐在桌子上,直接開口:“那個,裴松啊,你能教叔認字兒不?”

虎子爹動了下手中的農具:“我今兒下午閑著,把你們家的地給理一理;過幾天閑下來了也是。”

他繼續道:“槿榮你能分我張竹紙和那個——”他指向桌子一角淺盤中堆疊的細圓木桿,“能寫字的東西嗎?”

槿榮擡頭,與裴松對視一眼,各自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欣喜的情緒。

村裏人終於願意認字了!

胡伯記性不好,多虧槿榮曾經把東西寫下來過,不然今日絕對要被周存福坑一道;虎子爹和好多人家都交換過東西,此番虛驚一場,可難保再生誤會。

他們二人實實在在領教了能寫會畫的好處。

在兩雙求知欲滿滿的目光的註視下,槿榮從淺盤中取出兩支碳筆,左右手一邊一個,遞給虎子爹和胡伯。

“這是碳筆,先試試看?”

虎子爹猶豫了兩下,他記得,以前見裴松槿榮寫字時,都要先蘸墨的。

胡伯不懂這些,四指並攏抓起筆桿就在紙上畫了起來。

“真不錯!真不錯!”他不由讚道。

虎子爹:……

是他想多了。

裴松和二人約定好,早飯後教半個時辰,晚飯後教半個時辰。地點就在裴家院子,支起三張木桌,擺上幾把竹椅。

裴氏學堂開課了!

當天晚飯後,除了一支碳筆外,虎子爹和胡伯二人各自從槿榮那裏領到一張竹紙和一小塊面包,跟著裴松學寫自己的名字。

槿榮全程站在後面“聽講”,時不時好奇地低頭一瞧。

好家夥,橫不是橫,豎不是豎的。

不管怎麽說,頭一節課下來,回去後兩個學生還真能在家人和村裏人面前顯擺了兩手。

第二日,來聽講的人多了兩個小豆丁,分別是虎子和胡妞。

第三日,虎子娘和胡嬸也攥著圍裙邊湊了過來。

第四日……

裴松把家裏所有的桌椅板凳都搬了出來,院子已然擺滿,可還是坐不下。

眾人紛紛望向面帶喜色的槿榮,目光在傳遞著同一個事實:

村長,你家院子裝不下了!

當晚,裴松在院子裏同仰頭望著星空的槿榮商量:“或許我們可以蓋一個學棚。在村子南面的空地上搭一片寬敞的涼棚,中間擺上桌椅。”

槿榮疑惑:“為什麽是學棚?聽著好奇怪。”

不是書香氣滿滿的學校、學院什麽的也就算了,至少也要叫學堂啊!學棚是什麽鬼?

裴松指向天邊的皎月解釋道:“就得是學棚才行。若是蓋成四面是磚的房屋,哪裏還有陽光呢?”

原來是考慮到了照明因素,槿榮放下高仰的頭顱,凝眉沈思。

裴松繼續道:“要不然就得蓋一個留出窗洞和門洞的屋子,或者授課時把它們齊齊敞開。”

他即刻擺出道理:“但那樣也免不了漏風漏雨,還費了不少功夫,不如草棚便宜。”

槿榮望著明亮的月色,腦中靈光一閃:“裴松哥哥可曾想過,做一面如清水般透明澄亮的窗戶?”

鄉親們,玻璃了解一下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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